越野人物之黄凤革：“忘本”的草原狼这一刻顿悟

2009年全国汽车场地越野锦标赛鄂尔多斯分站赛结束之际，长丰汽车华南虎车队的江惠坚获得了冠军、江耀桓获得了第4名，长丰猎豹车队的鹿丙龙、王志广、樊晓也获得了第5、6、7名的成绩。两个冠军车队的6名车手中，唯独素有“草原狼”之称的黄凤革不但没有得奖，没有积分，甚至连决赛都没能进入。两场预算均未能完赛，这对于今年前5站比赛里已经拿了两个冠军、一个亚军的黄凤革来说，实在太出人意料。对此，黄凤革说，我知道原因在哪里，作为一个蒙古族人，我忘本了，就应该受到惩罚。

　　一、四海为家家万里

　　黄凤革的故乡，就在内蒙古的阿拉善，距离鄂尔多斯不到一千公里，然而黄凤革游走江湖多年，早已淡忘了故乡的风貌。准确地说，他已经出去21年了。一千公里，对于中国内地的其它地方来说，或许太遥远了，远得甚至跨出了一两个省份，但是对于世代逐草而居的游牧民族来说，那仍是在家门口，只不过从一个草场到另一个草场而已。鹰能飞多远，草原就有多远。

　　“我当时在一个国有企业上班，在我们家那里的粮食局。因为喜爱赛车这项运动，后来跟我哥去了中原油田。我从小就喜欢汽车运动，一直都在想，什么时候能够开得上赛车？一直在朝这方面努力。1999年考的赛车执照，玩了两年。后来兜里的钱不多了，实在进行不下去了，就只好放弃了。回去买房子、结婚，过日子了。这也是老妈的意愿。”黄凤革率先简单交代了自己的上半截经历。

　　说来也实在是奇怪，回到家乡的黄凤革非常想在父老面前拿一个分站冠军，但是两天的两场预赛，他都是在顺利完成了几乎全部障碍之后，在最后的自然坡上出了故障。谁也不知道在那个遮挡住全场视线的大敖包后面发生了什么，反正黄凤革的36号赛车转过山脚之后，就再也没有出来，然后，救援车就急三火四地一路鸣笛跑过去了。

　　对此，黄凤革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说法：“这次分站赛，回到家乡来，我理亏了。我是蒙古族人，赛场旁边有一个敖包，按照蒙古族人的礼节，我是应该要去祭拜一下的。但是因为我从小一直在汉族人中生活，已经淡化了这层意识，也没有去，结果受到了惩罚。两天的预赛，我在同一个地点发生同一个机械故障，使我丧失了夺冠的机会。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忘本了，我必须接受这个惩罚，下次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。”

　　尽管在这里遭遇了本赛季的滑铁卢，但是黄凤革依然毫不掩饰对鄂尔多斯赛场的喜爱：“我非常喜欢这个赛场，这里非常适应我比赛的风格，我希望明年在这里能够有一个好的表现。我想明年鄂尔多斯肯定还会再承办全国汽车场地锦标赛，我一定还会有机会再来这里比赛，我一定会实现自己的这个愿望，在蒙古草原上夺得我的全国冠军，圆我一个梦想。”

　　二、一人干两份活儿

　　黄凤革从小在汉族学校长大，本来可以选择上汉族学校还是蒙族学校，但是在母亲的坚持下，他还是上了汉族学校，所以他一直就只能听蒙语但自己不能说。黄凤革后来没有上高中，因为只是贪玩，不喜欢读书。他唯一得到“双百”的一次考试，就是考取驾照的时候，交规和理论都考了满分。“当时花了635块钱，学费600，保险35，人家都说我这钱花得值，每分3块1毛7分5，正好200分，一点儿没糟蹋。我想我要是拿出这份精神去好好读书，北大清华都念上了。”

　　开车和开枪，应该是每个男孩子在成为男人之前做梦都要干的两件事，黄凤革工作之后，也毫无例外地爱上了方向盘，不过他干的实在太离谱了。“我开的第一辆车是在单位粮食局装粮食的一个翻斗车，是个柴油的小四轮，斗儿在前面，方向和导向轮在后面的那种。那时候粮库的大门只比翻斗车宽一点点，两边也就5公分的样子。我能够拉着一车粮食，非常快速地从那大门开进去。那时候我就非常喜欢开这个车，中午为了能够开上车，我撒谎说加班，饭也不回家吃。那开车的司机中午吃饭休息，我加班把活儿都帮他干了。本来我不是开车的，我负责搬运，但是为了能开上车，每天都干两个人的活儿。”

　　这样的优秀员工，除了“三八红旗手”不能评，其它的什么不该评？但是黄凤革什么先进都当不上，因为他闯祸的时候比开车的时候更多。“那时候我也有失手的时候，刚开始不减速就冲进大门，把木头门框都给撞坏了。领导问，这是谁整的？我赶紧承认。后来发展到我根本不经过调整，直接顶着油就能冲进去。这么多年过去了，虽然开了很多好车，但是我仍然非常怀念当年开过的这辆小翻斗车。”

　　工作与开车无关，梦想又全是赛车，这样煎熬了几年之后，黄凤革终于选择了出走。“后来我买断了，到河南中原油田，当上了一名司机，从大车开到小车。不过，因为赛车，也失去了很多好的机遇。尽管如此，但是我觉得我也得到了很多常人得不到的东西。我相信现在有许多年轻人，有很好的天赋，很好的技术，但是他不能进到赛车这个门坎里来。因为赛车是个相当需要投入和成本的行当，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，许多人得不到迈进门坎的机会。”

　　三、从玩车到开上赛车

　　黄凤革是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，从单位订的《中国青年报》上看到了介绍南北车手挑战大赛的这么一个报道。文章里面提到有个大个子教练叫张丰，有个丰宝汽车俱乐部。看了报道之后，黄凤革就打电话到编辑部，让他们帮忙，给找到这个人，然后花了3500元，去北京中国汽车运动联合会的培训班学习了赛车驾照。这个价码在90年代初的阿拉善，能买一套60平米的房子，换算到今天，大概算20万元左右吧。

　　拿了驾照而不比赛，就相当于让“顺溜兄弟”趴在地上瞄准一辈子而不给他子弹，那样的话，他不疯陈大雷也得疯了。之后黄凤革很快找到了一辆在烟台的拉力赛车，首次去参加全国比赛，在N2组获得了第7名。接着回到家之后，他又参加了一个“金方向盘杯”的比赛，拿到了第三名。可以想见，当一座季军奖杯摆在家里之后，黄凤革的心该是如何的按捺不住，听说哪里有自行车比赛他都想去！然后他陆陆续续参加了一些比赛，也花钱买了一辆捷达车，自己改车，玩了一阵子。

　　“在这个过程中，我非常感谢我的一个同事，兄弟，从我买车、考赛照，他一直都给了我相当大的支持。如果没有他的资助，我想我肯定走不到今天这一步。但是后来一看，不行了，存款也空了，后续资金也没有了，不能再玩了，就卖了车，老老实实回家结婚生孩子去了。很长一段时间，我都在安心上班，远离了赛场。”到2002年，黄凤革正式“退役”，因为不会经商，说话直来直去的，还老得罪人，就只能去单位上班。

　　然而，尽管老鹰有时候飞得比鸡还低，但是鸡永远也飞不了鹰那么高。我们不大清楚那3年蛰伏的日子黄凤革是怎么过来的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，每当夜深人静，家人都安然入梦的时候，他会悄悄打开电视机，调成静音，收看任何一种赛车的节目，哪怕是跟越野、拉力毫无关系的F1比赛。摸不到方向盘，就算是听听发动机的声音，看看柏油赛道，也是好的啊！

　　“后来，2005年，一听说华南虎招车手，我心底那根神经又被刺激起来了，赶紧去投简历。因为我知道这个车队有厂商做强大的后盾，资金雄厚，运作也是相当的正规化、职业化。心里抱着试一试的念头，就去了。”黄凤革这一去，就长在了赛车上，再也不肯下来了。

　　四、身在江湖心系故乡

　　看场地越野锦标赛，长丰猎豹总是给人一种此起彼伏的感觉，总是有一个车队能夺冠，也总是有不同的车手能够登上领奖台。似乎这帮家伙存心要包揽汽油组的冠军头衔，不给旁人一点点机会。对此，黄凤革自有话说。

　　“我们车队为什么场场都能够拿到好的成绩？离不开俱乐部的资金投入，不间断的体能训练。我们的车队，基本上是个相互交替地弥补。当一个兄弟受挫时，后面总是还有两到三名队友可以顶得上来，保证我们的战绩，拿到冠军，最好地保障我们赞助商的利益。如果我的家乡能有一支这样的专业队伍，我愿意回到家乡来效力。目前，我已经走进了职业化，肯定要选择最职业的队伍来效力，最希望的就是在我的家乡有一支职业化的队伍。”

　　当然，在多年的征战中，黄凤革也不都是过五关、斩六将，也走过麦城。“2007年在厦门的比赛中，我在一个小斜坡的障碍前发生了前空翻，是我自己的操纵失误造成的。每个车手都有自己状态的高低起伏，我觉得我的心态挺好的，一直都比较年轻，我想我能够在退役之前一直都保持着吧。”

　　回想起来，几年来在场地越野赛道上的战绩，黄凤革依然历历在目：“第一年，几个分站成绩都不是太好，因为以前跑的是拉力，现在第一次来跑越野，怎么跑的，自己都不是很清楚。别人也不会教你，都是自己慢慢在实践中摸索、学习。结果老是在3、4、5名之间游荡，最终拿到了年度的第4名。直到2007年，在佛山拿到了第一个年度亚军，最终拿到了年度积分的第三名。2008年积分本来一直遥遥领先，但是最后一站翻车，最终只拿到了年度车手亚军。其实每个车手的心中都有一个冠军的梦想，希望能够有机会拿到一个冠军。今年从头再来，也不是很顺。首站在建水拿到了冠军，第二站景谷，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，损失了大概4、5秒钟，最后只拿到了第4名。第三站连江又拿到冠军，第四站山东薛城亚军。第五站怀柔又是一个失误，只拿到了第6名。现在这一站，回到家乡不去祭拜祖先，给了我一个教训，让我连决赛都没能进去。下次该去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再忘记，祖先是一定要去拜的。”

　　现在黄凤革基本上就长住在俱乐部里，每个月只有几天休假的时间可以回去跟家人团聚。平时比赛之余，还要回到广州的俱乐部去，要跟技师进行沟通和协商，改车、试车。“家里已经给我黄牌警告了，要是再这样下去，小心开除‘家籍’。我说宁肯开除，不能耽误我赛车。”黄凤革笑着说，刚刚挂上女儿的电话。

　　“这次回来，在内蒙呆了一个月，我看到内蒙有了很好的汽车运动的发展势头，我非常希望我的家乡在短期内能够涌现出一个职业化的赛车队，我愿意为他去打硬仗。我期待这这样一个有蒙古特色的车队尽快出现，不能说我们只是在马背上能征善战，在现代化的赛车上，我们一样得心应手，能够去获得最高的荣誉。”

　　在接受采访的过程中，黄凤革基本上算是不会说话的，因为他没有任何为自己镀金的语言，有的只是真诚的忏悔、自责和反省。他也算是会说话的，尽管没有华丽的词句，但是每一句都来自心灵的深处。这样的蒙古汉子，这样的草原狼，哪有过不去的火焰山？因为他的每一个脚步和车辙，都踏踏实实地印在大地上，无惧无畏，无怨无悔。